Jeanne d'Arc【黑白贞】

Jeanne d'Arc


英灵有梦——这些梦的起源大抵已经脱离了人类生理的范畴,是由伟大的过去们曾经强烈的欲望或是执念汇聚而成的美好,或是残酷,愿景,或是回忆。


圣者也有梦。

 

她的梦不像是迦勒底某些大名鼎鼎的英灵,他们在深夜走进达芬奇的小工坊,光明磊落地拿走魔法师的陈年好酒开疼痛分享宴会,讨论曾经的王道霸业,某位故人的离别与再相遇。这些英灵们不再抱有深刻的阴霾或是悲伤,那些不曾释怀的梦大抵也都淹没在深夜的畅谈里,酒精便能给予慰籍;也不像某几位越挫越勇的英灵,她们会在梦醒之际潜入御主的寝室,干些惊动那位持盾少女的大事。

 

偶尔她会梦见第一次听见神谕时的栋雷米,光细密地穿透树影,天使授予的使命彷佛在那瞬间将她隔绝于世界之外,回头时她看见邻居约翰的母狗刚生下一窝狗崽,才惊觉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国家依旧有生命的诞生。梦中也会出现当年那场在鲁昂法庭上的辩论,法庭喧嚣得像是战场,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身上斑驳的伤痕几乎将她压倒,法庭最上方有一扇窗,阳光打进来时她看见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神将答案埋藏在阳光中,有人大声质问她是否真的听见神谕,圣女的回答千古流传——还有火,梦得最多的是火,那几乎是长达三年的梦中最疼痛最⋯⋯圣女总是在火触到皮肤时霎时惊醒。

 

梦醒的时候她总下意识地寻找水源,成为英灵时的确是早断绝了这些需求,她亦曾如此自律,直到来到迦勒底后看见了有名的王者们干脆利落的表达出对欲望的渴求。圣女的内心被深深撼动,又一次她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渺小与微不足道。她变得更谦虚,赞叹神之奇妙。

 

有一人,不,她,贞德却与贞德不同。

 

圣杯将许多不可能化成了可能,逝去的再相会,霸业的再现,扭曲的爱的投影,甚至诞生根源中的另一个自己——自己的⋯⋯Alter。

 

她不是她。她不怕火,Alter的火焰是愤怒的火,那火在释放时同时将自我点燃,一遍遍地高举旗帜,浴火重生。如果不是那般欲将法兰西毁灭的仇恨,和龙的魔性深植灵基,贞德埋藏在深渊的想法是——假如是她。

 

假若是这个贞德(Alter),是不是会在当初的火焰中涅盘,为坠落的法兰西杀出一条血路,点燃火种,做完自己不曾也永远也无法做完的事。

 

或许也不会,自己的灵基早在十六岁时便克上了保护二字——Alter的话,吉尔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希冀召唤出那个人的呢,仇恨,破坏,愤怒⋯⋯这些都是自己不曾抱有的情绪,如此地具有侵略性。圣者的心中幽远隐密的猜测也不曾与互相信任的队友或是御主说起过,Alter的一部分,说不定是她内心最深处对自己无能的遗憾以及愧疚。在那喧嚣的火焰中,燃烧着自己死去时对世上所爱的思念和遗憾,那些轻不可察的,只有在深夜的梦中会被窥见的,消散的,坠落无声的遗憾。

 

「你怎么不睡觉啊⋯⋯吵死了。」

 

一间房的另一位贞德不耐烦又生硬地问着,Alter浅眠又敏感,贞德辗转起伏的呼吸声足以让她半夜惊醒——贞德走神地想,她是不是也做梦了呢。

 

「你做梦了吗?」明明在走神,却把问题丢了出来。

 

「⋯⋯」

 

「我梦见了火,起焰的稻草,越来越炙热,祷告似乎能让时间变得短暂。」

 

「⋯⋯」

 

「⋯⋯晚安,Alter。」

 

Alter一路沉默,直到贞德的呼吸慢慢回归平稳她才喃喃地低声说了一句:「⋯⋯我们的根源是一样的。」

 

圣女的痛苦在Alter身上,只会伴随着剧烈数十倍的痛苦。她们的根源一样,这句话说的不够正确,贞德是神的旨意,她虔诚、殚精竭虑地奉献自己。而贞德(Alter)只是在地狱汇聚起来的不甘和愤怒,她倾尽所有去夺取,剥夺——贞德(Alter)的梦是混沌,在奥尔良的她从失去中获得了自我,从破坏开始、经由破坏完善、以破坏终结。梦中的她总是身处火焰中——燃烧,燃烧,从星星火种变成参天的火海,痛苦经由背脊直接炸开,一遍遍洗礼贞德(Alter),火焰既是贞德(Alter)的坟墓也是灵魂的形状,是贞德(Alter)的终点始点,贞德(Alter)便是火焰。

 

如同圣女对Alter的奇异关注一般,Alter也对圣女有着自根源而起的复杂情感。她的瞳孔一旦与圣女的幽蓝瞳孔相撞,颤栗便会蔓延,冰凉的蔓藤从指尖开始朝上攀登,只有用更愤怒的火焰才能驱走那股严寒。她从内心相信这是那个凸眼吉尔在召唤时不够充分的仇恨与对贞德的过度崇拜造成的——更甚者年幼的自己那对海洋的向往,追溯根源,怕也是因为那对一望无际的深邃眼睛。

 

「原来Alter也睡不着。」

 

圣女是会装睡骗台词的生物么?你跟那只狐狸女学坏了?Alter又沉默,她停了半响干巴巴地说:「要妳管。」

 

「我是贞德,我不能管贞德么——」

 

真不愧是圣女啊说这么羞耻的话也平静得听不出动摇,一点就着的黑色贞德这时半点睡意也不剩下,倒是燃起了嘴上的熊熊战意。

 

「啧,我可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有生下我——有名的处·女·英·灵。」

 

半句话呛得躺在床上闭眼的圣女猛一下睁开眼睛坐起身,满脸羞红地朝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嘴巴却非常糟糕的少女喊:「你,你不也是!你好歹也是贞德!你也是,也是,是...」贞德憋了老半天,也没把Alter在那耀武扬威的四个字说出口,最后闷闷地撇过头一句话不说。

 

在嘴上讨得便宜的Alter一下子失去了兴致,她本来就只是喜欢那种处处压过圣女的快感,在看见圣女吃瘪后便再度沉默,后又加了一句:「我的梦和你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不是你,我的梦中也没什么火焰中的殉道者。在我的梦里,只有束缚的荆棘和焦腥的火沫。」那是复仇的火焰,背靠十字架的处·刑,不是牺牲,不是为了生命的奉献。

 

魔女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呢喃带有魔性,圣女怔怔地看着那个月光下的少女,她不是自己,她的银发披散,她的肌肤白得几乎可以看见她皮肤下跳动的生命力,她的眸子流淌着金色光芒——「Jeanne d'Arc......」她情不自禁地念起了这个名字,这是她(她)的名字。

 

又是刺骨的颤栗,魔女知道那一声缠绵旖旎的呼唤是朝自己而来,冰凉的诅咒又缠上指尖。吉尔召唤的根源又在作祟,她心里猛一下升起对凸眼法师的极端憎恶,那些吉尔埋藏在召唤中的穷凶恶极的崇拜和敬仰又从她的根源被激发起来,她下次,见到那个变态圣女爱好者,一定要将凸眼法师从灵基根部开始烧得一乾二净。

 

「你可别用那种声音叫你自己的名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我不是贞德,至少我不是你口中那个,也不是世人口中那一个——贞德是那个救赎的圣女,是你。」

 

「而且」讽刺得几乎要让Alter笑起来,她的笑在刚刚还旖旎的夜里变得露骨又强烈「我,可不相信神。」

 

圣女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她太习惯去响应这般恶意了。从成为手握旗帜之人始,这些质问便如影随形。你的神在哪里,你在向谁祈祷,你根本没有听见神的声音,你只是在自我妄想。甚至在那场不平等的辩论时,神的信徒们依旧在质问她神的存在。

 

「你们的质疑也是神的声音。」

 

Alter几乎要捧腹笑出声来,她的火焰在蒸腾寒冷,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神,迦勒底不是有好几个神吗?你是在向哪个神祈祷?」她在神这个词的发音上咬牙切齿:「是那只到处插旗的熊?那个射箭的巨乳痴女?抖S平乳小萝莉?」

 

「或是某个从外层空间发射宝具的淫荡金星女神?这些充满了和我一般丑恶欲望的人,可也都是被赋予了天地万物神格的灵啊。」

 

她的指头紧紧扣着床沿,贞德(Alter)的灵基从一开始就由愤怒和憎恨构成,她的怒火从不曾,也永不会被月光浇灭。

 

圣女再次沉默,她闭起眼睛,梦与昨日历历在目,就好像回到了当初的十字架前,她的动摇在数百年前栋雷米的树下已经消失殆尽——神在或不在,自己的旗帜上是否曾有光辉,日夜祈祷的未来是否不可期待。

 

「如果」圣女的金发长及腰,浸染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她的眸子啊——贞德(Alter)的火焰生成了黑洞,在字与字的间隙中企图吞噬魔女自身,她似乎可以猜得到圣女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音节:「神不曾给我祝福,希望神赐予给我;如果我已得到,希望神仍旧赐予我。」

 

让娜·达尔克,圣女贞德,百年战争中最耀眼的引路星,历史中毫无疑问的政治天才,神最忠诚的信仰者。就像六百年前站在昏暗的法庭中,她不曾遗失半点光辉,六百年后在这寒冬中的迦勒底夜晚,她的眸子中依旧闪烁着人类最后亦是最伟大的感情,圣女对一切都怀抱着爱情。

 

这不是魔女梦里的火焰,却重重地给予魔女的灵魂一记重击,她的火焰越旺,圣女轻巧又笃定的回答就回响得越激烈,Alter甚至怀疑圣女是不是在这夜晚悄无声息地放了一个吾主在此的宝具,削弱了有魔性灵格的英灵的攻击性。

 

「我⋯⋯快要窒息了。」

 

浇不灭,她的火焰浇不灭这股寒冷,贞德的一切都让她有跪下的恐惧,这不是神,这才是人类最极端的一面,没有底线的包容,没有底线的放纵,贞德——

 

「你⋯⋯根本只是个疯子。」

 

又是月光,迦勒底的夜晚静谧得让Alter几欲点燃起她的魔焰,月光越发地亮了,贞德的脸上镀了一层不可思议的光,她的毛发看上去是如此柔软,连低垂的睫毛都沾上了神圣的眷顾。不置可否,圣女轻柔地笑:「我也有梦啊,贞德。」

 

她的梦,御主只消花上半天便能看完,一本短暂的人物传记就是贞德的梦之始,之终结。

 

十六岁的圣女,那个连圣经里神的字句也不曾读懂的少女,带着无比虔诚的信念地接下了那沉重的爱。贞德回忆起来的时候脸上彷佛在接受洗礼,她双手合十,闭眼抬起头,她的鼻尖离空气最近,夜里零星的凉意全数钻进她的身体里。她的语气中微不可闻地带了星点遗憾,细碎地散落在月光中被光蒸腾消失。

 

「我如今依旧在爱着。」

 

「爱?」贞德(Alter)的毅力惊人,在全身颤抖的情况下依旧能发出高声的讥笑「你是指那个叫着安珍大人的尾随神经病所拥有的感情吗?她的爱可不也是带着冲天气焰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贞德,我有时候在想,你这个疯子怎么不是berserker呢?神经病和神谕,真的是不能更相配了。」贞德(Alter)金色的眸子瞇起来,像是毒蛇在捕猎前最后一瞬间的祭奠:「我就是你的信仰,最好的证明。」

 

「你管你那被信仰蛀空的浅薄感情叫爱——要我说,你从未拥有爱。我,Jeanne d'Arc,才是你的爱,是你心甘情愿舍弃的爱。」

 

贞德(Alter)是复仇的英灵(Avenger),她背负孽债,浴血屹立在背叛中,刻画在其灵基之上的是永世燃烧的龙之魔阎,既是将她的存在吞噬的消逝之焰,也是予她重生的复仇之焰。

 

所以,贞德(贞德)的根源是否记得那已经被圣女抛弃的感情,那些象征着仇恨,愤怒,怨怼,悲哀,讽刺,象征着眼前咬牙切齿的银发少女。贞德(贞德)是否又记得那些曾被自己亲手埋藏在栋雷米的树下的爱情呢。如今浸染在月光下的贞德(贞德)啊。

 

根源的尽头,是爱(仇恨)吗。


END

 


-與好友爆肝兩晚,總結:聖女不懂愛,法蘭西燒起來

-黑白貞

-自信地跟著FGO這個大型OOC遊戲OOC角色

-好友與我都堅定地認為雙貞兼為文盲——


非常感謝我的好友球和我自己,把我的小甜文硬生生地掰成一出人性的泯滅正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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